2009年十二月初六，距新年不到一月，这天凌晨时分，河南省陕县一煤厂的职工宿舍里，一个中年汉子手持菜刀朝正在熟睡的四名工友劈去，口中还不停地呼道：“杀呀，杀呀！”下手毫不留情。

　　  朝夕相处的工友为何挥起屠刀？是他的工钱被讹了去？还是他饮酒过度导致失控？再或者是他的精神错乱？

　　　游手好闲：“你不是个人”

　　  看过电视剧《走西口》的人，应该都知晓山西省祁县这个地方。那里的旅游资源有著名的乔家大院、渠家大院、祁县香油、贾令熏肉亦是远近闻名。

　　经济的发展使得当地人的生活质量越来越高，可是土生土长的祁县汉子张武却是个例外。

　　生于1973年的张武，时年37岁，他并未能够像周围的邻居、朋友一样靠做小生意发家致富。再加之反应迟钝、沉默寡言，除了家人之外，他身边并没有几个谈得来的朋友。看着没有上进心的儿子，张母心急如焚，常规劝他多和家人朋友沟通，努力工作，扬眉吐气。可是生来性格怪异的张武却没有被母亲激励的言语所振奋，反而破罐子破摔，还沾染上了抽烟的坏习惯。

　　张母见此又急又气，情急之下想到了给儿子娶媳妇：儿子年纪虽然不大，过早地成家并不是一件好事，可是倘若他成了家，有媳妇管着会不会好一些？再过些年他当了父亲，生活负担便会加重，为了能让儿女们过上好的生活，他会不会重振旗鼓，努力奋斗？想到这里，张母拿出了积攒多年的积蓄，四处托朋友帮儿子说亲，不出数月，张家敲锣打鼓，迎进了一位漂亮姑娘。

　　娶了媳妇之后，张武干起活来还真比平时勤奋不少，担石头、扛水泥不惧辛苦，可是渐渐地他赚回来的钱越来越少，更有甚者还时常深更半夜不回家。直觉告诉张妻：丈夫在外面一定有问题。

　　再三考虑之后，张妻便将丈夫的反常表现告诉了婆婆，张母得知后决定和儿媳妇暗地跟踪、查看儿子的表现。不查不知道，一查吓一跳：原来张武下班后常常和几个工友一起打扑克，不仅如此，他们身边还放着数额不等的钞票！看着眼前这个面对家人少言寡语的儿子在赌场上叼着香烟，口若悬河的样子，婆媳二人抱头痛哭。

　　见得赌博败露，面对姐姐、姐夫、母亲、妻子的指责，张武非但没有反省，反而和家人破口大骂，后来干脆闲在家里，除了赌博、抽烟之外，别无他事。

　　见得丈夫如此这般，张妻便提出离婚，留下一个八岁的女儿。面对妻子的离去，张武追问缘由，张妻留给张武记忆最深的一句是：你不是个人！

　　工作的卑贱，妻子的离去，欠下的赌债，上学的孩子，年迈的母亲，张武成了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笑料，这使他性格更加怪僻。

　　举刀相向：“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”

　　张武的姐姐张萍五年前同丈夫李明一起来河南打工，摸爬滚打多年后，事业上小有起色，成了工地、煤矿上一些小项目的工头，日子红红火火。

　　工作稳定，生活富足，他们决定回祁县老家一趟，看望母亲和弟弟一家。夫妻二人回家后，瞧见张武妻离子散，生活潦倒，债台高筑，决定带张武出来挣钱还债。

　　面对姐姐、姐夫的好意，在母亲的催促下，张武收拾行囊踏上旅途，来到姐姐、姐夫承包的河南省陕县一煤厂干活。

　　李明手下有十几个长期干活的弟兄，其中有三人和李明夫妇的关系非常要好，因为他们也来自祁县。正所谓老乡见老乡，两眼泪汪汪！得知工头的小舅子来了，三人分外热情，忙前忙后收拾宿舍，张罗铺盖，不亦乐乎。

　　可是长期相处下来，三人发现张武眼神木讷，为人傻乎乎、行动反应迟钝、沉默寡言，干起活来更是慢吞吞，常常完不成分内工作任务，需要他们帮忙。同是父母生，张武的姐姐却不是这样，待人热情，不拘小节，干活利索，还常常和大伙开玩笑，很是亲近，姐夫也同样如此。

　　面对着两个热情似火，一个冷若冰霜的张家三人，工地上渐渐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，然而同是老乡的王刚、刘刚、赵勇三人却不像其他工友们那样悄声议论，而是直来直去，常在闲暇之余当着张武的面口无遮拦地开涮：“你和张萍虽说是姐弟俩，但肯定不是亲姐弟，要不然会反差这么大？”“你老婆和你离婚，估计不是你甩了你老婆，而是你老婆踹了你吧？就你这窝囊样，我要是个女的我也踹了你！”还有的说：“你反应慢吞吞、眼神木讷讷、为人傻乎乎，更是个爱不出声的闷葫芦，简直跟个死人一样！”

　　五年前离婚时，张妻留给张武最深刻的一句话是：“你不是个人！”这句话加倍刺激了张武本就不太正常的心态，五年后工友们竟然嬉笑着说他是个死人，他腾起了一股无名怒火。

　　2010年1月20日夜，同住一个宿舍的张武、刘刚、王刚、赵勇、袁波五人早早地干完活便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侃大山，闲谈期间他们又数落起张武来，而此时的张武却正背对着他们坐在火炉旁烤着被雪水浸湿了的鞋垫，谁也没有瞧见他面容上的一股怨毒之色。

　　晚11时左右，张武借口肚子饿，起身去隔壁姐姐的住处找吃的，此时张萍、李明二人已然休息，恍惚中听见敲门声，张萍便起身开门，只见张武一边说着已迈步进得屋内：“姐，我饿了，来你这儿找点吃的，没事儿，你快睡吧。”说话间张武已转身去了厨房。只见菜板上放着一小袋花生，花生下压着一柄菜刀，张武便将花生连同菜刀一同揣在兜里，转身出去。

　　屋内，其余四个工友已然昏昏睡去，张武坐在炕上一边吃花生，一边恶狠狠地看着四个睡着的工友，想着他们方才的言语，心下翻江倒海，两小时后，他决定报仇，以解心头之恨。

　　此时已是凌晨一点，张武猫着腰从床上爬起来，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刘刚床前，从兜里取出菜刀，目露凶光朝刘刚脸上猛劈一刀，同时压低声音喝道：“叫你瞧不起我，今天老子宰了你！”刘刚“救命啊，杀人啦！”的呼喊声将其余二人惊醒，而此时张武已窜至赵勇床前，挥刀便砍，却在这时王刚从背后拼死将张武紧紧抱住，张武见状腾出左手抄起墙角放着的大铁锤举锤便砸。张武此时已杀红了眼，持着菜刀、铁锤一边袭击四人，一边呼喊着：“叫你们平时看不起我，今天咱们同归于尽！杀呀，杀呀……”

　　凌晨时分的煤厂静得出奇，隔壁熟睡的张萍、李明恍惚中听见隔壁屋内传来打斗声，忙爬起来查看。“住手!”张萍见此疾呼道。

　　听闻屋外姐姐的呼声，张武一边转身开门，一边喝道：“谁让你来的！都是你们害的我，我不想来这儿，你却非要我来，我来到这儿迟早就得死在这儿！”张武说着已“刷”的一声打开房门，瞧见弟弟面目狰狞，手持菜刀，张萍调头就往屋里跑，就在张武提刀追去之时，刘刚等人拔腿就朝屋外四散逃窜。

　　见状，李明掏出手机，拨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。而张武房忽闻警笛声传来，忙丢下菜刀，窜回屋内拿了几件衣服，跑至距离宿舍600米左右的麦草堆里藏匿起来。

　　深陷铁窗：“我的心头只有憎恨”

　　再说受伤四人，刘刚、王刚二人逃至李明、张萍屋内，警车、急救车到来之后将二人护送离去，赵勇则朝大路飞奔，恰巧碰上工地上的拉煤车，被工友载离到得派出所报案，而袁波则跑至保安科求救。

　　四小时后，东方渐白，四人心有余悸，面对警方的询问，他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，并带领警察到案发现场侦查勘验。

　　而与此同时，警方调动警犬对宿舍周围的环境进行搜索，终于将尚未逃远的张武缉拿归案。

　　张武到案后，面对警察的讯问，这个一向少言寡语的汉子终于开启了“金口”。他告诉警察：“我本不想杀他们，可是他们一而再，再而三地数落我，虽然他们说者无意，可是我却听者有心！他们总拿我开玩笑，说些伤害我的话来取乐。他们挖苦我、讽刺我，今天被我砍伤这是他们的报应！现在想想我也很后悔，后悔当时太冲动。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我想着平日里他们对我的欺辱、讥讽、挖苦，我心头只有憎恨，所以才拿定主意杀了他们……”张武如是解释杀人的原因。

　　张武被逮捕后，经过洛阳市精神卫生中心鉴定，认为被告人张武犯罪时由于受“急性妄想的疾病”影响，行为控制能力明显削弱，属于限制责任能力。据此法院认定，张武可“从轻或减轻处罚”。

　　　　10月15日，经河南省陕县检察院提起公诉，法院一审认定，张武犯故意杀人罪，判处有期徒刑十年，剥夺政治权利一年。■

　　　　（文中皆为化名）